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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混沌初开的《涿鹿之战》到天地之间的《敕勒歌》,从人间烟火的《兰花花》到《百鸟归巢》的南音新唱,谭维维这位从四川民歌土壤中生长出来的歌者,站在流光溢彩的舞台上,汪洋恣肆的声音回旋在剧场穹顶,不仅带着观众穿越时空,更踏上一场文化寻根的精神旅程。正如《声声世世——风起八方剧场音乐会》之名,谭维维的歌恰似一阵阵吹自田野的风,让人不禁联想到《诗经》的“风”,又浮想到“采风”。
“风”,源自于《诗经》“风、雅、颂”中的“风”,为古代各地方民间乐歌,共160篇,反映了当时不同地区的风土人情和人民的生活、情感、愿望等,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和生活气息,展现了古代社会的多样性和人民性。“采风”这个源自《汉书》的古老词汇,本意是天子通过采集民间歌谣以观政教得失,始终与土地、人民和生活紧密相连。从《诗经》的“十五国风”到汉乐府的“感于哀乐,缘事而发”,那些在田埂上、江河边、院落里生长的声音,正是因为被采集、被记录,才穿越千年成为我们共同的文化基因。谭维维的创作之路,恰是这一古老传统在今天的延续。她一次次走出录音棚,深入陕西黄土高原、内蒙古草原、云贵高原、南海之滨,去聆听、去学习,让自己的艺术生命与那片广袤而深厚的文化土壤深深连接。
然而,在当代文艺创作中,“采风”二字也常被异化,变成了素材收集的代名词,甚至变成了浮光掠影的观光,变成了装点门面的符号采集。我们见过太多这样的作品:贴上几个民间图案,引用两句古老歌谣,便自称继承了传统;到乡村走马观花,与农民合影留念,便宣称深入了生活。这种“采风”是表层的、工具性的,没有真正进入文化的内核,失去了本应有的深度与温度。
当谭维维与华阴老腔艺人合作《华阴老腔一声喊》时,我们听到的不仅是传统与现代的碰撞,更是艺术家对土地深情的叩问。那些老艺人额间的皱纹、手上的老茧、嘶哑的嗓音,都不是短短几日采风就可以理解的。只有一次又一次走进那片黄土地,才可能让那声“喊”迸发出撼人心魄的力量。真正的“采风”,一定是听懂了田间劳作者的喘息、听懂了大河纤夫的号子,让身体记住土地的温度,让灵魂与文化共振,最终记录下时代的脉搏。
在《敕勒歌》的演绎中,谭维维走进草原感受风吹草低的韵律;在《川江号子》的创作中,她沿着长江寻找老船工与急流险滩对话的语言;在《百鸟归巢》中,她远赴泉州领悟南音艺人口中“用心跳唱歌”的真谛。吹过田野的“风”,永远是活着的、流动的,而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。“采风”的意义,在于理解这些艺术形式背后鲜活的生命体验与情感世界。
这场音乐会的动人之处,或许是谭维维对《涿鹿之战》的诠释。她在采风中发现,不同地区的民间艺人对这场传说战争的讲述各不相同。这种多元性正是民间文化的本质特征,而古代采风官行走四方时,正是发现了“风”的千姿百态,才有了“诗三百,一言以蔽之,曰:‘思无邪’”的深刻总结。
当“声声世世”音乐会进入尾声,谭维维与来自不同地区的民间艺人同台谢幕时,这个场景成了采风精神的最佳隐喻:艺术家不是高高在上的拯救者,而是谦卑的学习者;民间艺术不是等待发掘的化石,而是源源不断的活水。那些曾经在田埂上、在渔船里、在高原回荡的声音,在现代化的音乐厅里获得了新的生命,这正是“采风”在当代的创造性转化、创新性发展。
回望过去,屈原的《九歌》采集了楚地巫歌的养分,李白的诗篇融入了西域的豪迈气韵,鲁迅的小说深植于绍兴水乡的土壤——精彩的文艺创作,无不从大地深处汲取力量。当代文艺工作者应当走出自我的狭小天地,真正走进生活的广阔原野,在民间文化的深处,寻找那些生生不息的创作源泉,让我们的艺术创作,不再是闭门造车的无病呻吟,而是带着泥土的芬芳、人民的温度,成为这个时代真实而有力的声音。
在这个被技术和流量裹挟的时代,回归土地或许正是前进的最好方式。真正的采风,要求文艺工作者不仅要记录声音,还要理解产生这种声音的生活环境;不仅要学习技巧,还要领悟支撑这种技巧的文化逻辑;不仅要采集素材,还要与这些素材的传承者建立真挚的情感连接。唯有如此,我们才能在回归土地的过程中,找回艺术创作的初心与灵魂。
来源:中国文化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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