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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9岁老人在成都卖唱26年 他的人生故事让人泪目
2022-07-18 09:20:29   来源:  分享 分享到搜狐微博 分享到网易微博

成都街头有位卖唱老人火了。他叫刘丽光,今年89岁,在成都卖唱已经26年。

5月初,我在万象城外听到一阵二胡声。循声走到跟前,正是刘丽光。他戴灰色太阳帽,眉毛胡子花白,手持一把旧二胡,眼睛盯着歌本,边弹边唱《国际歌》。

吃午餐时,他打开保温杯,里面是绿豆粥,又拿出两个甜馅饼和一个松花蛋。他喝粥,坚持让我吃饼和蛋。

他对我说,还没有人完整听过他的人生故事。下面是他的讲述——

三江村里有我的“爱人”,她叫云素清。我们青梅竹马,14岁在家长主持下订了婚。我在那里教书,可以经常见到她

1933年农历八月初四,我出生在四川省德阳市中江县仓山镇华实村。

华实村的名字好,开花又结果。可惜我的人生有开花,没结果。

六岁时,我的父亲去世。伯父伯母供养我和姐姐上学。先读私塾,八岁上小学。每次放榜,我都是第一名。

1950年我初中毕业,跟着伯父学了一年中医。这时,我的初中校长杨贯之推荐我去三江村小学当教师,和一个助教一起教三个班。

三江村有我的“爱人”,她叫云素清。我们青梅竹马,14岁时在家长主持下订了婚。我在那里教书,可以经常见到她。

当时工资是发大米,每个月我拿的都是最低标准210斤大米。我不服气,就申请调去别的学校。

新学校条件更苦,要自己砍竹子编床笆(即床板)。寒假,听说成都第二师范学校在招生,我连忙赶去。

没有汽车,我步行了两天半时间,晚上就住旅店。第三天下午,来到成都,我叫了一辆黄包车,直奔学校报名。

考完试,我在同学家借住,天天煮红苕吃,吃得很高兴。因为生活有了希望——我如愿以偿地被录取了。

师范三年,我的成绩进步到甲等。老师问我为什么学习那么努力,我说国家对我们照顾得很好,我必须好好学习

读师范,我有了国家补助,每个月有两元五角零用钱,用来生活足够了。我们不用交一分钱伙食费,冬天还有棉衣发。每个班还有一名生活代表,负责到成都东郊的龙泉驿买猪,买回来改善伙食。

在村小时,我晚上常常饿肚子。现在师范的生活好了,我却因为常年饥饱不匀,得了十二指肠溃疡。后来经过苏联专家的医治,才得以康复。

师范三年, 我的成绩从乙等进步到甲等。我们那届100多人,我是全面发展的三个同学之一。全面发展,就是每个学科都能教。

老师问我为什么学习那么努力,我说国家对我们照顾得很好,我必须好好学习,才能报答国家的关怀。

1955年夏天,我分配到成都九眼桥小学。一年后,作为骨干教师,调到东城区第六中心小学,担任地理老师。因为教学出色,我得了一个绰号,“刘地理”。

作为全科教师,我还教音乐,是学校的教导主任、大队辅导员。

还有一件喜事,我和素清结婚了。她没上过学。订婚后,她怕跟不上我,开始读小学。后来又上了中学补习班。

结婚典礼上,我总结我们的婚姻,是“家长包办和自由恋爱相结合的中间类型”。

学校领导说,青年人要加强学习,如果不学习新知识,脑筋就会老化,学生上你们的课就要打瞌睡

婚后,素清不要我管家务。每个星期天,我都到省图书馆看书。

当时学习气氛很浓。学校领导说,青年人要加强学习,如果不学习新知识,脑筋就会老化,学生上你们的课就要打瞌睡。

所以我订了好几份报纸,每天抓紧学习。

那会儿,我还把患有白内障的母亲接到成都,带她去华西医院,治好了眼睛。

可惜,安宁时光并没有太久。1960年,姐姐和母亲相继患病去世。在那个特殊的年代,我的伯父“家庭成分”不好,我也受到了牵连。

当时我已经是预备党员了,但学校还是取消了我的预备党员资格,又把我的成都户口退回了中江县。

在学校,有人骂我是地主的狗崽子。我争辩,我的舅舅和母亲都是贫下中农!在拉扯中,我的一根手指撞到桌子,立刻弯折了。后来再也伸不直了。

虽然是满怀怨愤地离开成都,但我告诫自己,要坚强,不能做无谓的牺牲。要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,那样比鸿毛还轻。我真希望有朝一日,春风能再度欢迎我回到成都。

我拼命劳动,身体越来越好。农民们说,这个地主改造得好

回到老家,村支书说,刘老师,我们推荐你去教书,以后可以转正。

原来,乡上办了农业中学,要我去教毕业班。但没等到转正,“文革”来了。

教书泡汤了,我又成了农民。

担泥巴时,我把上衣脱了,只穿一条短裤,打着光脚板,别人担五挑,我咬着牙,担八挑。修水库打石头,施工连连长说,你当石匠拿不起大锤,当心别掉到悬崖下,我们赔不起。

但后来,我打的石头比任何人都多。

我一直想当先进,想尽办法超过别人。这么拼命劳动,我的身体倒是越来越好。

农民都说,这个地主改造得好。

大人在地里劳动时,我的小女儿小琴来送饭,还唱歌跳舞给我们看。我有三儿一女。被我牵累,他们都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。我的小琴,这么可爱的孩子,七岁时,死于蛔虫引起的肠梗阻。农村条件差,没法救。如果我还在成都教书,她就不会死。

我最渴望的是桃李满天下。没能实现理想和抱负,是我一辈子的遗憾

女儿去世后,我还在挨整。怎么办呢?1976年春天,我卖掉房子,全家迁到安徽省霍邱县孟集镇花园公社乌江大队。

素清干农活,大儿子学木匠,二儿子和三儿子读小学。我晚上睡在山沟里放牛,早上把牛送回去犁田。

那里的猪是放养的。我跟在猪后面捡猪粪,一天能捡四挑。我种的水稻、麦子、玉米、花生、芝麻,因为猪粪用得多,都比别人长得好。

可我还是想教书。1986年,我53岁了。听说老家的小学需要老师,就带着家人回到原来的村子。

我向邻居借了木料和竹子,亲戚们帮忙打土墙,新修了三间房。修房子,加上给大儿子娶媳妇,欠下了1000多元债。

我是村里学历最高的。我在村小当代课老师,每月工资50元。半农半教的日子,一直干到我60岁“退休”为止。

我这辈子最渴望的是桃李满天下。但我最光荣的时刻,是在成都被叫做“刘地理”的那几年。

没能实现理想和抱负,是我一辈子的遗憾。

杜明通老师很支持我,说卖唱一样可以“启发世人,有功于社会”

“退休”后,我就去各地打工。

先去了宁夏矿务局,每月可以挣200元。矿井口的一个机器上有13个信号灯,代表不同的指令,我操作信号灯,从来没出过差错。

又去了深圳。在工地上干了18个星期的体力活,泥水匠,土工,挖泥巴……每天工钱30元,锻炼了十八般武艺。

但在深圳举目无亲,人地两生,我还是回家了。

1996年,我在同村老头王先富的鼓动下,拿起二胡,和他一起去卖唱。选择这行,一是年龄大了,不好找工作;二是素清有心肺病,需要钱治病。

二胡,是读中学时跟着老师学的,我会拉二胡,还会制作二胡。

打一条菜花蛇,用丝茅草吊到树上,把蛇肚剖开,去掉内脏,晒干后用酒消毒。然后在木头上绷紧,用松香和胶水黏合做成琴筒,用锉子打磨接口,再买来丝弦当琴弦。

王先富的特长是吹笛子。他只有一只手。年轻时用雷管炸鱼,炸没了一只手。但凭着断臂,他可以弹奏三个半音,和完好的手臂一样。

我们在成都第一次表演,是在成都饭店大门外。我扯二胡,王先富吹笛子,挣了十几元。

第二天,我和王先富说,我们不能在一起,因为我不太能挣钱,好手好脚的,不能沾你残疾人的光。

我们分开后,他一天多挣了几倍。

我识谱。在春熙路新华书店,我花120元买了《中国民歌大全》和《世界民歌大全》,准备照着上面的曲目弹奏演唱。

我又拜访了读师范时的语文老师杜明通。他是四川大学的老教授,还是书法家。当时杜老已经87岁了,就是我现在这个年龄。

他听了我的想法后,很支持。还鼓励我说:卖唱一样可以“启发世人,有功于社会”。

我的儿子,到底是怎么死的?他在工地抬钢筋,钢筋比他还重,他肯定扛不住

在成都快一年,我突然接到三儿子刘启国去世的噩耗。

几个儿子中,启国最像我,头脑聪明、爱看书。我一直想把他培养成个人才,他有出息了,我们家就有转机了。

上学时他是学习委员,每科成绩都是甲等。他把奖状反贴在墙上,他说爸爸,奖状只是鼓励我,只有考上学校才是真正的本事。

可惜家里条件太差,初中毕业他就辍学了。

他学习了电工,到江苏常州打工。别人管理一台机器,他管理两台,可以挣双倍工资。

后来他随老乡去了广西柳州市鹿寨县,在修桥工地当钢筋工。一天,素清在家接到电报,说刘启国死了。她一下就昏倒了。我和二儿子赶去鹿寨,启国的尸体已经火化了。

我不能理解,为什么烧成骨灰才告诉我们?

我的儿子,到底是怎么死的?看到工地的条件,我估计刘启国在那里太苦了。他在工地抬钢筋,钢筋比他还重,他肯定扛不住。但他还是坚持着,没有回家,也没有和我们诉苦。他从小懂事,替人着想,大概是这个性格害了他。

去的时候,我借了1400块路费。老板只把我们的车费给了,没有一分钱补偿。

我为儿子感到痛心。有时候我会胡思乱想,是不是我给他的名字取坏了。启国,就是开国的意思,太大了,孩子压不住。

我的民歌本子上有一首老歌《我的孩子,他在何方》,就是我怀念儿子的心境:

“大地洒满银光,母亲在深情遥望,月亮啊月亮,请你告诉我,我的孩子,他在何方?……大海轻轻欢唱,泪珠儿闪闪发光,风儿啊风儿,请你快快吹,把我的孩子送到我身旁!……”

我每次唱起这首歌,都会想起启国。

我问她会唱些啥歌,她答不出来。但她说,要和我一起演出,还要一起生活

启国死后,素清的身体越来越差。一想起儿子,她就心痛。

素清是个好妻子,陪着我过了四十多年艰难贫困的日子,培养了几个儿女,辛苦一辈子。1999年,她离开了人世,才66岁。

接到她的死讯,就像晴天霹雳,我没想到她先我而去。回家揭开棺材,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。

这之后,大儿子去广东打工,二儿子做了上门女婿。我不想拖累他们,就一个人在成都卖唱。春熙路,中医学院外面,红星路口,大慈寺,邛崃,都江堰,这些地方我都去过。

我每天一个人出门,一个人回家,自己做饭洗衣。如果没有遇到刘光清,我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变化。

2003年5月,我在总府路上卖唱。一个女人走过来说:“我想和你合作。”

我问她会唱些啥歌,她答不出来。但她说,要和我一起演出,还要一起生活。

我有些感动,但没答应。第二天,我到她的家里“考察”。

她叫刘光清,和我的名字一字之差。63岁,在街头卖馍馍为生。丈夫已经去世多年了。

两人都是光蛋,就在总府路边上的照相馆拍了一张合照。当晚卖唱结束,刘光清帮我收拾行头,请我到她屋里住。

几天后,我将自己的被子衣服拿到她家,就算结了婚。

刘光清是个好女人,衣服袜子尽给我买新的,自己身上却是补了又补

有了刘光清,我的心情开朗了好多。我们在五桂桥租了两间房,将她双眼失明的老母亲也接到家中,三个人一起生活。

我们商量,每天下午3点一起出门,晚上10点收摊,靠卖唱赚钱替老母亲治病,让她重见光明。

老母亲对我印象很好,她说,“你这个人没得坏心,我把你当成我的儿子,把刘光清当成我的媳妇。”

我们有时也难免吵架,但我会尽量忍让。刘光清的确是个好女人,她心好,顾家,会疼人,衣服袜子尽给我买新的,自己身上却是补了又补。我拉琴时,她总是捱在我右边,拿着一只小耳麦演唱。她喜欢唱川剧,也喜欢流行歌曲。她不识谱,我就教她。

我们卖唱时,围观的人都说她声音不错,唱得好。在家时,我们把谱子挂在床头,一起练习唱歌。我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家庭温暖。

但这个新家,来得匆匆,去也匆匆。一年后,刘光清80多岁的母亲脑溢血去世了。生前没医好她的眼睛,也是我心中的遗憾。

刘光清也遗传了母亲心脑血管的毛病。年底的一个晚上,刚开始卖唱,我发觉她没什么精神,直喊头晕,吐得一塌糊涂。后来她说自己颈子动不了,人瘫在路边。好心的过路人帮忙拨打120,又凑了些钱让我们赶快去医院。

在成都市第一人民医院,我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。手术后,起先状况很好。可是没过多久,她还是因为脑溢血突发去世了。

临死前,她一直看着我,说不出话来。

办理了她的后事,我把她们母女的骨灰,一起撒在五桂桥底下。我对大儿子说,我死后,也要这样。

刘光清去世后,我连续四晚睡不着,眼泪一串串地流。

几天后,我又背着二胡上街。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带着刘光清生前坐过的小板凳,好像她仍坐在我身旁,听我唱她最爱的歌: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。

我还把唐代大诗人杜牧的《清明》谱成了曲,“清明时节雨纷纷,路上行人欲断魂。借问酒家何处有,牧童遥指杏花村”。每次唱起这首歌,我就想起那些已经离开的亲人。

我最受欢迎的歌,有歌唱爱情的,还有赞美英雄的。小朋友喜欢听儿童歌曲,我为他们唱《让我们荡起双桨》

刚到成都时,我在报上看到四川音乐学院舒昭教授出了一本《自学二胡》,就去找他请教。他比我小三岁,自创了一种叠指持弓法。我们一直保持联系,他出版新书,还会托人送来。

有个“歌迷”,我印象很深。1997年,我在春熙路表演,一个三十多岁的潮州老板请我去五星级酒店吃饭,还给了我1400元,让我买一把好二胡。那把二胡我一直用到现在。

岁数大了,我的声音没以前好听了。以前我最受欢迎的歌,有歌唱爱情的,我就按照《邓丽君优秀歌曲一百首》的曲目来演唱,还有赞美英雄的。小朋友喜欢听儿童歌曲,我给他们唱《让我们荡起双桨》。

我每天必唱的歌曲是《国际歌》。它是全世界人民共同的歌。

和同行之间,我基本都算和平相处。也有秀才遇到兵的时候。

那会儿,王先富的孙女玉梅也在春熙路表演。我表演时,她过来半开玩笑地捣乱。我就告诉她,这种做法不能在圈子里长久地混下去。后来她去全国各地表演,挣钱在成都买了一套房子。

有一天,摊位附近来了另一个卖唱的。有人告诉我,那人靠卖唱赚钱去治病。于是,我很早就收摊了,希望那个可怜的人可以多挣到一些钱。

附近执勤的交警会给我买吃的,在商场上班的年轻人也照顾我,给我买这买那

送走刘光清母女,我又独自过了十几年。

前年,我认识了现在的爱人徐蓉。我卖唱时的收款码就是她的。她比我小三十岁,今年五十九。

徐蓉口紧,不给我摆以前的事。不过,在生活上对我很照顾。每天一回家,我都能吃上热饭。我的牙齿掉光了,只能吃稀饭和面条。

她几次想去上班,打扫卫生之类,我不让。工作要摸冷水,也不得好好休息。回来要是晚了,怕路上遇到流氓。我说,你到哪里去找我这么老老实实的人?

2009年,我用卖唱的积蓄23831元,回中江县为自己买了社保。起初每月领350元,后来逐年增加,现在每个月能领2200元。这笔钱,我交给徐蓉保管,一半付房租,一半存着给她买养老保险。

我每天过着有规律的生活,刮风下雨,也不休息。一天最多能有一百多元收入。我想再拉十年琴,替徐蓉把保费交完。这样我走后,她也有一笔固定收入。

1952年我第一次来成都赶考,那时人口才45万。到今天,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成都人很包容,好心人很多。附近执勤的交警会给我买吃的,在商场上班的年轻人也照顾我,给我买这买那。

做我这一行,难免和城管打交道。很久以前,有个城管曾把摩托车挡在我的摊位前。我和他争执起来,一气之下还把摩托车推倒了。没想到,他没说什么,扶起车子就离开了。我想,还是要考个证,光明正大地卖唱,也不为难别人。

2000年9月,我考取了个人的《营业演出许可证》,还给自己取了个艺名:“刘无量”。

那年我已经67岁,我仍期望自己前途无量,奋斗的激情无量。



[责任编辑:ruirui]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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